“秋菊有佳色,裛露掇其英。泛此忘憂物,遠我遺世情。”
東籬下秋天含露的菊花聚集了天地精華,黃得那樣燦爛飽滿,陶淵明精心挑選了幾朵沾滿露珠的花兒,面對夕陽,把手里“日精”一瓣一瓣撒在他要喝的酒里,怡然自得。
可以說,寒露重陽之際,最是這位“五柳先生”恬淡時光,三兩知己,賞菊品酒,不問世事,不論春秋。“山氣日夕佳,飛鳥相與還。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”這種心境,這種詩意,這種情趣,正是步履匆匆現(xiàn)代人的渴望。
重陽飲菊花酒,據(jù)說可以長壽,因為“九”與“長長久久”的“久”同音?!兑捉?jīng)》中把“九”定為陽數(shù),九月初九,不管是月份還是日期,都是陽數(shù),兩九相重,故名重陽??磥砻虾迫灰彩巧钪仃栶B(yǎng)生之道,“故人具雞黍,邀我至田家……待到重陽日,還來就菊花。”念念不忘那份友情,還有那壇菊花酒啊!
重陽,古人玩的是雅趣,尋的是閑情,求的是詩意。登高懷遠,嘯詠騁懷,忘卻凡塵雜亂;提壺賞菊,吟詩作畫,忘卻世事繁蕪;更是人生另一種情懷。
說起重陽情趣,最早應(yīng)追溯到先秦時代,《呂氏春秋》中就有記載:是日也,大饗帝,嘗犧牲,告?zhèn)溆谔熳?漢代《西京雜記》也寫到:九月九,佩茱萸,食蓬餌,飲菊花酒;三國魏晉以來,重陽傾城赴會賞菊,飲酒賦詩蔚然成風。……重陽,古人祭祖、祭天地,謝祖先恩德,做得比我們精致。“夕餐秋菊之落英”的屈原,“采菊東籬下”的陶淵明,“菊花須插滿頭歸”的杜牧更如是。
說起重陽雅趣,憶起“菊花米線”。偶遇結(jié)下的情緣,從此不忘。2004年北京申奧成功之夜,恰在上海外灘,人頭攢動,激動喜悅?cè)缫还膳鳠崂?,沸騰了整個上海灘。國家盛事,百年一遇,何以助興,唯有美食。尋到附近的南京步行街,燈光旖旎,笑臉盈盈,見一道窄窄樓梯上梁橫亙著招牌———“過橋米線”。這個“過橋米線”有故事,好!蹬梯而上,迎面一長溜玻璃柜子里霧氣繚繞,一團團淺黃色什物若隱若現(xiàn),朦朦朧朧、飄飄渺渺,好一個迷你仙境!極少見。低頭端詳,迷霧中原是一朵朵盡情盛開的菊花,一小口碗大,在寒氣中花瓣清清爽爽,毫不雜亂,也不重重疊疊。開封的“菊花節(jié)”,西安的“菊花園”,老家“資國寺”的滿園菊花搖曳生姿,年年一見,可花瓣色澤黃得如此純粹,如此精神,如此精致,算是頭一回。李商隱寫菊“暗暗淡淡紫,融融冶冶黃”,也不過如此了。
待熱騰騰“米線”端上,竟不忍下箸。兩大朵淡淡黃菊花一定經(jīng)過能工巧匠的精雕細琢,高雅端莊團坐在白色米線上,只聞清香不見濁物。而那花瓣完全不因熱氣熏擾,條條仍是精神抖擻,精美如玉,端莊如君。“菊花米線”做到如此情趣,如此詩意,真是頭一回,癡癡然———驚住了!
一面之緣,緣分太淺。以后走過全國許多名城,曾多次到上海南京街故地重游,竟再也不曾遇到。“過橋米線”來自云南,特意跑到云南十來天,打聽無果,悻悻而歸。
因為精美,因為純粹,因為寡見,更因那份做美食的心境,以后重陽賞菊,記憶里抹不去就是那碗“菊花米線”了。
周作人言:“我們于日常必用東西以外,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,生活才覺得有意思。我們看夕陽、看秋河、插花,聽雨、聞香,喝不解渴的酒,吃不求飽的點心,都是生活上的必要的———雖是無用的裝點,且要愈精愈好。”這恐怕就是對雅趣的最精辟見解了。當我們以一種詩意的心態(tài),追求一種極致,生活的情趣,也就在眼里開花,心里扎根了……那時,登高的雅趣、熱鬧就不僅僅在重陽了!(董瑪娜 作者為福鼎市實驗小學教師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