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人說起元宵節(jié),最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吃元宵、猜燈謎。可是,這些風俗產(chǎn)生得都不算早。更早的時候,古人過正月十五,會拜廁神,當“獸面大佬”,還會吃一種幸運包子。而且,這天還是中國古人的“情人節(jié)”。 這都是啥和啥呀?別著急,咱們一條一條慢慢說。 古人約會老大難 每逢佳節(jié)想脫單 古代女性往往不能隨便出門,約會的機會特別少。元宵節(jié)無比熱鬧的燈會就成了脫單的好時機。從歐陽修的“月到柳梢頭,人約黃昏后”,到辛棄疾的“眾里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”,描寫元宵節(jié)情人約會的詩詞名篇數(shù)都數(shù)不清。 《四部叢刊初編》影元刊本《歐陽文忠公文集》書影。“月到柳梢頭”一句,該版本與宋吉州本都寫作“月到”,到明朝才出現(xiàn)“月在柳梢頭”的寫法,應(yīng)屬后人的訛誤。 這可不是文人亂夸張,元宵節(jié)確實是古代的情人節(jié)。 唐代孟棨《本事詩》記載,陳后主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與老公特別恩愛。陳國滅亡前夕,小兩口擔心在亂世中失散,于是把一面銅鏡打成兩半,約定將來每年正月十五這天,倆人不管誰有機會,都去市場上叫賣手上的半面鏡子,方便對方來找自己。 陳國滅亡時,二人果然失散了。樂昌公主如約在正月十五派人去賣那半面銅鏡,售價超級高。 圍觀路人覺得這等殘次品還好意思賣這么貴,真是莫名其妙,當新聞到處傳講,老公卻由此得到了妻子的音信。后來再經(jīng)過一些波折,倆人終于破鏡重圓。 或許是受到這個故事影響,本就熱鬧的元宵節(jié)愈發(fā)有了戀愛的酸味?!杜f唐書·中宗本紀》記載,唐中宗景龍四年,皇帝和韋皇后為了逛燈會微服出游,一高興,允許宮女們也能上街亂逛。 結(jié)果第二天一數(shù),就這一晚上,宮女就私奔了一大堆。不過好像唐中宗和韋皇后都沒生氣,第二天繼續(xù)高高興興賞花燈。 《歲時廣記》卷十二據(jù)《蕙畝拾英集》講了個很夸張的故事。說北宋天圣二年,有個男青年正在逛元宵燈會,隨手在一座廟的門口撿了一個手帕,上面有三首情詩,大概意思就是有位女青年特想找對象。 后面還有一段話,說撿到這個手帕的人啊,你要是喜歡我,就請你在明年元宵節(jié)去什么什么地方來等我,我一定會坐上掛著“鴛鴦燈”的車去找你的。 這哪里是撿了手帕,明明是撿了老婆呀!男青年高興壞了,也寫了三首詩,表達自己渴望脫單之情。到了第二年,男青年真的在那輛車上找到了一位大美女。 原來她是一個大貴族的小妾,趁著元宵節(jié)跑出來找真愛。結(jié)果倆人這就愛上了,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。 當然,這個故事真是太離譜了,幾乎肯定是極端渴望艷遇的文人編出來的。我們要是遇到這種事,可一定得謹防電信詐騙。不過咱們也能讀出來,在古人眼里,元宵節(jié)和約會總是聯(lián)系在一起的。 神仙大帝管廁所 榮華富貴您別躲 許多人聽說過門神、灶神、財神,可不一定知道還有廁神。廁所那么惡心,給多少錢才有人愿意當這個臭臭神呀?現(xiàn)代人覺得廁所惡心,古人卻覺得廁所里那都是寶貝肥料。廁所里的神仙是可以讓人發(fā)財?shù)摹? 大概成書在東晉到南朝間的《異苑》一書記載,東晉最著名的大將之一——陶侃(他也是陶淵明的祖爺爺)就是靠廁神走運的。 書上說,有一天,陶侃正在上廁所,面前突然冒出來好幾十個人。這些人要干啥?這些人其實是神仙,領(lǐng)頭的神仙叫后帝,他說,他很欣賞陶侃,決定用三年時間,給予陶侃天下無敵的榮華富貴。 后帝說話算話,陶侃也就真的成了整個東晉歷史里最顯赫的大將軍之一。 天津圖書館藏《秘冊匯函》本《異苑》書影 當然,這只是一則民間故事。正史里的陶侃是個非常勤奮的人,不過這則故事可以體現(xiàn)古人眼里的廁神是多么厲害。 同樣是《異苑》這本書,還講了另一個關(guān)于廁所的故事:從前有一個可憐的小妾,受盡了丈夫和正妻的欺凌、侮辱,干遍了全家的臟活、累活,最后在一個正月十五絕望地氣死了。 可是她死后得了好報,被封為紫姑神。所以,后人就在正月十五這一天跑到廁所(豬圈)旁邊祭祀她,喊著:您的老公沒在家,他的大老婆也沒在家,紫姑啊,別怕啦,請您出來吧! 如果覺得祭祀用的東西好像變重了,那就是神仙真的下凡了,可以趁機占卜這一年養(yǎng)蠶能否順利,也可以問別的工作是否好做,她都會認真回答的。 寶顏堂秘笈本《荊楚歲時記》書影。按照書中記載,正月十五本來的風俗是在油膏上澆油祭祀門神或蠶神(一位女性神祇),拜托蠶神趕走討厭的老鼠,保佑蠶繭大豐收。在后世的傳說中,蠶神與紫姑神有合一的趨勢,所以紫姑神也要管蠶事。 慢慢地,紫姑神擠跑了天帝,成了人們心中最主要的那位廁神。不僅如此,紫姑還成了古人扶乩請仙時最常請的神仙之一,有啥想不通的都問她,簡直是拿她當 ChatGPT 用。直到清代,在不少地方,祭祀紫姑仍然是元宵節(jié)的重要風俗之一。 女裝大佬歌喉歡 五彩花燈堆作山 當然,元宵節(jié)能流傳至今,主要靠的不是神秘的廁所神,而是好玩的大燈會。 這種燈會比元宵節(jié)的歷史還要悠久,起碼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就已經(jīng)特別流行了。 《隋書·柳彧傳》記載,每到“正月十五日”,全國各大城市“鳴鼓聒天,燎炬照地,人戴獸面,男為女服”,一時間“高棚跨路,廣幕陵云,袨服靚妝,車馬填噎,肴醑肆陳,絲竹繁會,竭貲破產(chǎn),竟此一時。” 看這幾句描述,滿大街人山人海,有戴動物面具的,有男人穿女裝的,有吹拉彈唱的,有大吃大喝的,有玩到破產(chǎn)的……在封建保守的古代,這樣的狂歡場景可不多見。 百衲本《隋書》書影 唐宋時期,元宵節(jié)逐漸成形,燈會變得比隋朝還要熱鬧。 比如《朝野僉載》卷三講了唐玄宗先天二年的一次燈會,說這一年,長安有一個三十米高的大“燈輪”,上面又有金又有玉,還有足足五萬盞燈,燈輪下安排了上千位女子穿戴著超級華貴的衣服、首飾載歌載舞,連演三晝夜。這樣的場景,放今天也很震撼。 幸運包子炸湯圓 有吃有喝賽神仙 《歲時雜記》卷十一引《天寶遺事》說,唐朝人過元宵節(jié)時會吃一種叫“面繭”的包子,有素的,有肉的,包子里會用紙條或者木條寫上各種關(guān)于升官發(fā)財?shù)募樵?。分到包子,輕輕掰開,就能看到今年的專屬祝福語了。 《歲時雜記》里還記錄了好幾種元宵節(jié)特色美食,比如科斗羹(一種用綠豆粉做的湯)、鹽豉湯(豆豉肉湯)、圓子(糯米圓子)、焦?(duī,炸湯圓)等等。作者認為,最典型的節(jié)令食物就是焦?。 《十萬卷樓叢書》本《歲時廣記》書影 再到明代,劉若愚《酌中志》卷二十《飲食好尚紀略》云:“自初九日之后,即有耍燈市、買燈、吃元宵。其制法用糯米、細面,內(nèi)用核桃仁、白糖為果餡,灑水滾成,如核桃大,即江南所稱‘湯團’者。”這里的湯團和今天的湯圓其實已經(jīng)沒什么區(qū)別了。 湯圓固定成了元宵節(jié)特色美食,順便也借走了元宵節(jié)的名字。慢慢地,人們也把湯圓稱為元宵。元宵節(jié)也叫燈節(jié),《(萬歷)湖廣總志》卷三十五就把湯圓稱為“燈圓”,走的是同樣的造詞思路。 在過去,“元宵”之名主要盛行在北方,而南方多稱“湯圓”,這可以看作方言差異。不過南北方湯圓的做法本來也不太一樣。現(xiàn)在,在很多人心里,“元宵”和“湯圓”已經(jīng)可以算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食品了。 想秀智商一百七? 歡迎一起猜燈謎! 元宵節(jié)猜燈謎的風俗萌芽于南宋時期。 其實宋朝很流行猜謎語,甚至還出現(xiàn)了一種專門出謎語、猜謎語的曲藝形式,每次開猜之前,要先演奏一曲《賀圣朝》,猜的時候還有“走智”“對智”“調(diào)爽”之類的各種套路,可復雜了。 宋代典籍《都城紀勝》(楝亭藏書本)書影 猜謎這么好玩,元宵節(jié)也得玩。南宋周密《武林舊事》卷二就說,元宵節(jié):“又有以絹燈翦寫詩詞,時寓譏笑;及畫人物、藏頭隱語及舊京諢語,戲弄行人。” 在周密筆下,猜謎語只是和寫詩詞、畫人物、講笑話并列的一種游戲。到明代以后,它才真的成為元宵節(jié)極具代表性的節(jié)俗。 最后分享一個宋朝錢愐《錢氏私志》中收錄的原汁原味的宋朝字謎(據(jù)說還是王安石親自作的),打兩個字,大家可以猜猜看:“‘目’字加兩點,不得作‘貝’字猜;‘貝’字欠兩點,不得作‘目’字猜。”(“貝”是“貝”的繁體寫法,它在偏旁里也這么寫;“欠”是缺少的意思。您解這兩個字謎時不用其他文言及繁體知識。)